秦溪知道，自己的价值观和战深有根本的区别，所以没法沟通。
如果是她，父亲把收拾遗体的工作交给了自己，她必定不会让自己亲生母亲的遗体也变成工具，而不是仅仅搬回来，只是为了好好的告别。
但是要是战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感情的生物，他肯定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，甚至可能跟他冷血的父亲一样，就让方芳躺在血泊中，直到警察到来，也不会走进一步。
他就是卡在中间的那一个，所以举动就显得不伦不类起来。
只是这种不伦不类肯定是会变化的。
总有一天，他会变得和他父亲一样。
想到这里，秦溪抿了抿嘴，开口道：“我……还是去好好的跟她告别一下吧。”
战深点点头，没有拦她，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句：“方芳……摔得有点惨烈，还是不要掀开那块布了。就让她永远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吧。”
秦溪点了点头，示意自己听到了。
这一次，她走到那个房间门口，便没有停下，而是径直走了进去，走到了床垫旁边，才停下脚步。
她沉默的看着那块起伏的白布，许久之后，才轻声道。
“祝贺，自由了。”
如果方芳的灵魂此刻还在这里的话，最想听到的，应该就是这句话了吧。
秦溪最后看了一眼方芳的遗体，转身走了出去。
她在心里想着。
我会自由的。
她走出来的时候，正好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。
秦溪猜测，这大概就是要验尸的法医吧。
他们直接走过去和战深沟通了几句，便朝方芳的遗体所在的房间走了过来。
秦溪往一边让开了路。
战深跟在他们身后，看到已经出来的秦溪，也没有多惊讶，只是轻声问：“好了？”
秦溪点点头。
“那先走吧，司机还在门口，会送回去的。”战深道，“我这边……还要处理一些事情。”
秦溪知道，他现在要按照他父亲的叮嘱，开始完成他的任务了。
但是她已经没有兴趣去劝说和插手了，所以只是又一次点了点头，便起身离开了。
……
那位沉默的司机把秦溪送回家的时候，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。
秦溪道了谢下车，走到自己家门口，先是掏出了钥匙，接着手一顿，转而去推了推门。
而后松了一口气——门是锁着的，姚敏总归没有再做傻事。
她于是用钥匙打开了门，正打算轻手轻脚的走回自己的卧室，一抬头，却发现姚敏已经坐在了沙发上。
秦溪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，出声道：“妈？怎么又没有睡觉？”
姚敏转头，盯着她看了许久，才忽然开口问：“……刚刚才回来？”
秦溪没有打算说谎，便点了点头：“半夜有个朋友的亲戚出事了，过去看看。”
姚敏却忽然像是对她的事情感兴趣起来一样，追问道：“朋友？什么朋友？出什么事情了？”
她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很少见，秦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：“不认识的朋友。”
姚敏却还是盯着她。
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。
最后是姚敏先忍不住了。
“我……昨晚失眠，一直到凌晨都没有睡着，所以一直在阳台站着，散心。”姚敏开口道，“我没有听到出门的声音，但是……看到了下楼的身影。”
秦溪的眉头一跳。
她没有想到姚敏居然没有睡，还看到了自己上车的画面。
姚敏看着秦溪的神色变化，就知道了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，于是继续道：“我还听到了……对面那个女人和说的话。”
秦溪昨晚满腹心事，哪有心思去记那个女人说了什么，只能隐隐约约想起一些，她大概是讥讽自己是出来卖的。
秦溪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，随口应付道：“那女人就是看我们不顺眼，她说什么，何必放在心上？”
姚敏惨淡一笑：“但是……这也确实是我的疑问。秦溪，看到走了之后，我去房间想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，但是房间空空荡荡的，只有电脑亮着。”
秦溪猛地抬起头来。
她今晚满腹心事的，确实有些疏忽了，电脑也没有关。
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什么？
她一时有些记不起来了。
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？
不过没有等秦溪自己想起来，姚敏便说了：“我看到了的银行账户的流水。秦溪，昨晚和今晚，都有一笔大额的钱入账，知道吗？”
她说出这话的时候，很有些艰难，仿佛在说什么羞耻不堪的事情。
秦溪一下愣住了。
她昨晚检查过账户，没有什么异常的钱流入啊……
不对！确实有一笔十万的账，是组织打的。
或者说，是战深打的。
……今晚的钱，多半也是他。
昨晚是为了补偿她去营救方芳，今晚是因为打扰了她的休息，秦溪完能够理解战深做这些事情的逻辑。
何况十万对于战深来说真的不算什么，所以秦溪也就跟着没有放在心上。
没有想到，看在姚敏的眼里，却有了别的意味。
秦溪一时却不知道怎么解释。
她确实是连着两天夜不归宿，钱也是晚上打来的，说多不多，说少不少，刚好是个尴尬的数字。
要是从旁人的眼光来看，确实很容易想歪。
再加上对门那个女人的煽风点火，姚敏对自己是不是开始出卖肉体这个怀疑，也不是毫无根据。
但是秦溪却没有办法告诉她一切的真相。
——因为和组织有关。
她虽然对组织很多的规定都持保留意见，但是却一直严格遵守这组织的保密原则。
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常年处于组织的监视之下，不敢随意坦白自己的身份，另一方面，这种保密，对组织、对她个人，都只有好处，没有坏处。
没有政治立场，却拥有先进的技术和大量的资金。
这样的一个组织，难免会被很多人觊觎。
不说出自己的身份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，要是真的坦白了，先不论组织会怎么处理她，恐怕姚敏也会被她连累，产生危险。
所以即便面对着姚敏这么深的误解，她也不能说出来。
